林尚书望着殿外巍峨的宫墙，心头沉重如铅。他膝下有女，本应是掌上明珠，奈何生来痴傻。
如今圣上选秀，他避无可避，只得将这唯一的女儿送入深宫。
他羞于承认女儿的愚钝，更怕她无法在吃人的宫墙中生存。
他能做的，唯有在面圣时，强压下心头酸涩，恭敬地俯首，对九五之尊道：“小女性子恬静，不慕荣华，凡事不争不抢，可安心侍奉。”他只盼，这番话能为女儿求得一丝庇佑，让她在这深宫中，不至于成为最先被吞噬的羔羊。
01
“爹，这花真好看，可以吃吗？”
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，打破了林府书房的宁静。林尚书林渊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，看到女儿林婉儿正捧着一盆刚从花园里摘来的月季花，凑到鼻尖闻了闻，然后好奇地问。她眼睛亮亮的，脸上还沾着几片花瓣，全然不知自己打扰了父亲的公务。
林渊叹了口气，放下手中的笔，脸上既有宠溺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。
“婉儿，那不是吃的。”他温声解释道，“那是用来观赏的。”
林婉儿歪了歪头，显然没完全理解。她把花盆放在桌上，又指了指桌上墨迹未干的奏折，问道：“爹爹，这些字，是不是也很好看？比花还好看吗？”
林渊苦笑。女儿今年已是十六岁，容貌生得极美，肤如凝脂，目若秋水，可心智却停留在孩童时期。她说话总是这般天真烂漫，不懂世故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，却又无法深入理解。这在林府，有他和夫人庇护，倒也无妨。可如今，圣上选秀的旨意已下，林家作为世家大族，避无可避。他膝下唯有林婉儿这一个女儿，不送，便是抗旨。送，便是将一只懵懂的羔羊，推进了豺狼虎豹的深宫。
夫人沈氏从外面走了进来，看到这一幕，眼中也满是疼惜。
“老爷，婉儿又来闹你了？”沈氏走上前，轻轻拉过林婉儿的手，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花瓣。
“不闹，婉儿只是好奇。”林渊摇了摇头，看向夫人，眼中是掩不住的忧虑。
沈氏自然明白他的心思。她坐到丈夫身旁，低声道：“老爷，圣旨已下，我们还能如何？若是不送婉儿入宫，只怕林家上下，都会受牵连。”
林渊闭了闭眼，心如刀绞。他林渊一生为官清廉，为朝廷鞠躬尽瘁，到头来，却要亲手将女儿送入火坑。他如何能甘心？
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担心婉儿。”林渊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她这般心性，如何能在宫中生存？那些明争暗斗，勾心斗角，她连听都听不懂。”
沈氏也红了眼眶，紧紧握住他的手。
“老爷，我们只能尽力而为。或许，或许她这般心性，反而能让她置身事外，不被卷入是非。”沈氏试图安慰他，也安慰自己。
林渊沉思片刻，猛地睁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夫人，我有个想法。”他低声对沈氏说，“入宫之后，婉儿的性子，我们不能说她痴傻，只能说她……恬静。”
沈氏一怔，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。
“恬静？不慕荣华？凡事不争不抢？”沈氏轻声重复，眼中露出一丝希望。
林渊点头：“正是。就说她自幼体弱，不喜喧嚣，最爱安静。对权势富贵毫无兴趣，只求一方清净。如此，或许能让她在宫中少受些瞩目，少惹些麻烦。”
沈氏心中五味杂陈。这是唯一的办法了，将女儿的弱点，包装成一种无害的优点。可这种谎言，又能维持多久？
“爹，娘，你们在说什么呀？”林婉儿又凑了过来，好奇地看着他们。
林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摸了摸女儿的头。
“爹爹和娘亲在说，婉儿以后要乖乖听话，做一个安静的好孩子。”他轻声说。
林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又去摆弄桌上的花盆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。
林渊看着女儿纯真的笑脸，心头的苦涩更甚。他只盼，这深宫大院，能对他的傻女儿，多一分宽容。
02
选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。京城里，各府适龄的女儿们，无论庶出嫡出，都早早打扮妥当，准备入宫应选。林府自然也不例外。
清晨，天色微亮，林府上下便已开始忙碌。沈氏亲自为林婉儿梳妆。她选了一身素雅的浅蓝色宫装，头上只簪了两支样式简单的玉钗，发髻梳得也十分简洁。一切都为了凸显林渊之前定下的“恬静”形象。
“婉儿，记住娘亲的话，到了宫里，不要多说话，也不要乱跑。有人问你什么，就说‘是’或者‘不是’，少说为妙。”沈氏一边细心地为女儿描眉，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。
林婉儿眨了眨眼，懵懂地点头：“哦，婉儿知道了。”
沈氏看着女儿这张美丽却又带着一丝呆滞的脸，心里酸楚不已。她知道，这些话对婉儿来说，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。
“还有，如果有人给你什么吃的，你不能随便吃，要先问过伺候你的嬷嬷和宫女。”沈氏又补充道。宫中人心险恶，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被人利用，或者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林婉儿嘴里含着一块糕点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。
林渊一身朝服，早早等在府门口，准备送女儿入宫。他看着从内院走出来的林婉儿，心中百感交集。女儿的美丽，在这一刻，仿佛成了催命符。
“爹。”林婉儿看到林渊，甜甜地叫了一声。
林渊走上前，蹲下身，与女儿平视。
“婉儿，爹爹再和你说一遍。”他声音低沉而郑重，“到了宫里，你是最不争不抢的，最喜欢安静的。你什么都不求，只求安宁。明白吗？”
林婉儿似懂非懂，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婉儿不抢，婉儿安静。”
林渊深吸一口气，站起身，对沈氏点了点头。
马车缓缓驶向皇宫。一路上，林渊的脸色都十分凝重。他知道，这一去，女儿的命运便不再掌握在他们手中。
抵达宫门外，早已是人头攒动。各家小姐们在宫人引导下，依次下车，排队等候入宫。林婉儿混在人群中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其他小姐们或交头接耳，或暗自打量对手，眼神中充满了或紧张或期待的神色。唯有林婉儿，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，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似乎毫无概念。她甚至看到了路边的一只蝴蝶，就想追过去。
“林小姐，请您站好！”旁边的嬷嬷低声提醒道，语气有些不耐烦。
林婉儿被吓了一跳，怯怯地收回了目光。
很快，她们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殿宇。殿内早已坐满了人，都是等待觐见的秀女。林婉儿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，她乖巧地坐着，不吵不闹，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壁画和摆设。
“瞧，那就是林尚书的女儿。”
“听说是林家唯一的嫡女，生得倒是美艳，可听说心智不全，是个傻子。”
“啧啧，可惜了这副好皮囊，林尚书也真是舍得，竟把这样的女儿送进来。”
窃窃私语声传入林婉儿耳中，她却像没听到一般，依然安静地坐着。她不懂那些话的含义，只觉得那些姐姐们的声音，听起来有些刺耳。
终于，有宫人前来传唤。秀女们被分批带入大殿，面见圣上。
林婉儿被分到了最后一批。当轮到她时，她跟着队伍，一步一步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。殿内正中央，明黄色的龙椅上坐着当今圣上，身旁是端庄威严的皇后，以及几位妃嫔。
她依照嬷嬷的指示，跪下行礼，然后抬起头。
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带着一丝审视。林渊早已在殿内等候，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林尚书之女，林婉儿。”皇帝的声音带着威严。
林渊立刻上前一步，躬身道：“回禀圣上，正是小女。”
皇帝微微颔首，目光再次转向林婉儿。
“你叫林婉儿？”皇帝问道。
林婉儿下意识地看向林渊。林渊给她使了个眼色，让她不要多说。
“是。”林婉儿轻声应道，声音细若蚊蚋。
皇帝又看了她一眼，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疑惑，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现。他转头看向林渊。
林渊知道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所有的羞耻和痛苦，恭敬地俯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“启禀圣上，”林渊沉声道，“小女性子恬静，自幼不慕荣华，凡事不争不抢，只求一方安宁。臣斗胆，恳请圣上垂怜，许小女在宫中安心侍奉。”
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，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。皇帝听完，目光再次落在林婉儿身上。这一次，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。
03
皇帝没有立刻回应林渊的话，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林婉儿。她的确生得极美，肤白胜雪，眉眼如画，只是那双眼睛，似乎蒙着一层薄雾，显得有些空洞。她的神态也十分安顺，跪在那里一动不动，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，与周围其他秀女或娇媚或紧张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皇后坐在皇帝身侧，也将林婉儿的神态收入眼底。她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林渊，心中明了林尚书话中的深意。恬静不争？不过是把痴傻包装得好听些罢了。这样的女儿入宫，倒也省心，不会构成威胁。
“林尚书有心了。”皇帝终于开口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既然如此，便留下吧。”
林渊的心头一块巨石落地，他再次叩谢圣恩，声音有些颤抖。
林婉儿被宫人带了下去，她对这一切似乎毫不在意，只是乖乖地跟着宫人走。
最终，本次选秀共有二十余名秀女被留下，林婉儿赫然在列。她被册封为“林采女”，赐居冷香殿。这个封号和殿名，都透着一股不被重视的意味。冷香殿位于后宫偏僻处，平日里鲜少有人问津。这对于林渊来说，反而是个好消息，至少能让女儿远离那些明面上的争斗。
入宫第一天，林婉儿就住进了冷香殿。殿内装饰简单，却也整洁。伺候她的宫女只有两个，年纪尚轻，一个是叫小翠，另一个叫小桃。还有一个年迈的嬷嬷，唤作李嬷嬷，负责教导她宫中规矩。
李嬷嬷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宫人，一眼就看出了林婉儿的与众不同。她没有像对待其他秀女那样严苛，反而多了一分宽容。
“林采女，宫中规矩繁多，您要好好学着。”李嬷嬷温声细语地教导，“每日清晨要向皇后娘娘请安，平日里不可随意出殿，更不可冲撞贵人……”
李嬷嬷讲得口干舌燥，林婉儿却只是呆呆地听着，偶尔点点头，眼神却飘向窗外飞过的鸟儿。
小翠和小桃看在眼里，心中都有些无奈。她们都知道了这位林采女的传闻，如今亲眼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。
“采女，您可听明白了？”李嬷嬷耐着性子问道。
林婉儿收回目光，天真地问道：“嬷嬷，那鸟儿，它是不是要回家了？”
李嬷嬷叹了口气，挥了挥手：“罢了，你们两个，多费心照看着采女吧。”
小翠和小桃应声称是。她们二人都是宫中底层宫女，能被分到采女身边，已是难得的机遇。虽然这位采女有些“特别”，但至少目前看来，她性子温顺，不会刁难她们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林婉儿在冷香殿过着平静而单调的生活。她每日会由李嬷嬷带着去给皇后请安，但几乎从不开口说话，只是默默地行礼，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。皇后和其他妃嫔对她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，便不再多看。毕竟，一个“恬静不慕荣华”的傻采女，实在引不起她们的兴趣。
在冷香殿里，林婉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窗边，看着宫墙外的天空，或者摆弄殿内唯一的几盆花草。她会轻轻抚摸花瓣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，眼神中透着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纯粹。
小翠和小桃起初觉得她有些奇怪，但时间久了，倒也习惯了。她们发现，林婉儿虽然心智不全，但对人的善意和恶意却能分辨得异常清楚。谁对她好，她会报以甜甜的笑容；谁对她不善，她便会远远避开，从不主动招惹。
有一次，小翠不小心打翻了茶水，烫到了手，疼得直掉眼泪。林婉儿看到后，没有像其他主子一样责骂，反而笨拙地拿起自己的手帕，轻轻替小翠擦拭眼泪，还用冰凉的茶壶底给她敷手。虽然动作有些笨拙，却后，没有像其他主子一样责骂，反而笨拙地拿起自己的手帕，轻轻替小翠擦拭眼泪，还用冰凉的茶壶底给她敷手。虽然动作有些笨拙，却让小翠心中一暖。
“采女，您真好。”小翠感激地说道。
林婉儿只是冲她笑了笑，那笑容纯真无邪，仿佛能洗涤人心。
然而，宫中从来都不是能让人安宁的地方。即使是再不起眼的角落，也总会有波澜泛起。
04
林婉儿入宫已近一月，皇帝却从未召幸过她。这在后宫中并不稀奇，毕竟新入宫的秀女众多，皇帝也无法一一顾及。但对于林婉儿而言，这似乎正合了她“不慕荣华”的人设。
然而，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。
这日，林婉儿正坐在窗边发呆，小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，脸上带着一丝慌乱。
“采女，不好了，丽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来传话，说是丽嫔娘娘请您过去赏花。”小桃喘着气说道。
丽嫔是宫中颇受皇帝宠爱的一位妃嫔，性子泼辣，手段狠厉。她突然召见林婉儿，让小翠和小桃都感到不安。
“丽嫔娘娘……赏花？”林婉儿歪了歪头，显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。
“采女，丽嫔娘娘为人跋扈，您去了可要万分小心。”李嬷嬷皱着眉，叮嘱道。她知道林婉儿这般心性，去了只怕要吃亏。
林婉儿却只是好奇地问：“丽嫔娘娘的花，是不是比咱们殿里的好看？”
李嬷嬷和小翠、小桃面面相觑，心中都升起一股无奈。
她们只能硬着头皮，带着林婉儿去了丽嫔的宫殿——凝华宫。
凝华宫内，果然是花团锦簇，争奇斗艳。丽嫔一身华服，正坐在凉亭中，手执一杯香茗，身旁围着几个宫女太监，好不威风。
看到林婉婉进来，丽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“哟，这不是林采女吗？本宫还以为是谁呢，原来是那个‘恬静不慕荣华’的林家小姐。”丽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。
林婉儿听不懂丽嫔话中的讥讽，只是好奇地看着亭子里的奇花异草。
李嬷嬷连忙拉着林婉儿行礼：“奴婢见过丽嫔娘娘，林采女见过丽嫔娘娘。”
丽嫔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，目光在林婉儿身上打量了一圈，眼中闪过一丝妒意。即使是这般素雅的打扮，林婉儿的美貌也依旧出众。丽嫔心中更加不悦，她最是看不得比她美貌的女子。
“免礼吧。”丽嫔冷冷道，“本宫听说林采女最爱花草，今日特意请你过来，让你也见识见识本宫这凝华宫的奇珍异草。”
说着，她指了指亭子旁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，那牡丹花大色艳，娇媚无比。
“林采女可识得此花？”丽嫔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刁难。
林婉儿走上前，仔细看了看那株牡丹，然后天真地摇了摇头：“不认识。”
丽嫔冷笑一声：“连这国色天香的牡丹都不认识，你还敢说自己爱花？莫不是林尚书为了让你入宫，硬是给你编造了这些爱好？”
林婉儿被丽嫔的语气吓了一跳，有些怯怯地躲到李嬷嬷身后。
“丽嫔娘娘息怒，采女她……”李嬷嬷正要解释。
丽嫔却不给她机会，厉声道：“本宫今日心情好，不与你计较。来人，给林采女上茶！”
一个宫女端来一杯茶，恭敬地递到林婉儿面前。
“林采女，请用茶。”宫女说道。
林婉儿接过茶杯，闻了闻，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。她天生对颜色和气味敏感，总觉得这茶水有些不对劲。
“这茶……好奇怪。”林婉儿小声嘀咕道。
丽嫔的眼神陡然一厉：“放肆！本宫赐予的茶，岂容你随意评论？莫非你觉得本宫会害你？”
林婉儿被丽嫔的怒吼吓得手一抖，茶杯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林采女，快喝吧！”小翠在一旁急得直冒汗，小声催促道。她知道，如果林婉儿不喝，丽嫔只怕会更加刁难。
林婉儿看着茶杯，又看了看丽嫔那不善的眼神，眼中闪过一丝困惑。她虽然心智不全，但那种本能的警惕却让她犹豫不决。
丽嫔见她迟迟不喝，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“怎么？林采女是不给本宫面子吗？”丽嫔冷笑一声，“还是说，你根本就不是什么‘恬静不慕荣华’，而是心怀叵测，故意在本宫面前装傻充愣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噤若寒蝉。丽嫔这是要发作了。
林婉儿被丽嫔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，她无助地看向李嬷嬷和小翠。李嬷嬷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，小翠则急得快要哭出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。
“丽嫔娘娘好大的火气，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？”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皇后娘娘仪仗队缓缓而来。
05
皇后的出现，让凝华宫的气氛瞬间凝滞。丽嫔的脸色变了又变，她连忙起身，迎上前去行礼。
“臣妾见过皇后娘娘，娘娘万福金安。”丽嫔的声音立刻变得柔和恭顺。
皇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，然后将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。林婉儿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，手中还捧着那杯茶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。
“丽嫔这是在做什么？”皇后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丽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：“回禀娘娘，臣妾见林采女入宫多日，一直深居简出，便想着邀她来凝华宫赏花，也算是姐妹间联络感情。”
皇后轻哼一声，走到林婉儿面前，接过她手中的茶杯，闻了闻。一股淡淡的药味传入鼻尖。她立刻明白了什么。
“丽嫔这茶，倒是别致。”皇后将茶杯递给身边的宫女，语气意味深长。
丽嫔的脸色瞬间煞白，她连忙跪下：“娘娘恕罪，臣妾不知娘娘何意……”
“不知何意？”皇后冷冷一笑，“这茶中加了什么，丽嫔难道不清楚吗？林采女性子单纯，不通世故，丽嫔这般‘联络感情’，真是用心良苦啊。”
丽嫔吓得浑身发抖，她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看穿了她的把戏。她原本是想给林婉儿一点教训，让她喝下这加了轻微泻药的茶，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，也挫挫她的锐气。谁知皇后娘娘会突然驾到。
“臣妾冤枉啊，臣妾只是想与林采女亲近……”丽嫔哭着辩解。
皇后却不理会她，转向林婉儿，语气难得地柔和了几分。
“林采女，你可有觉得这茶有什么不妥？”皇后问道。
林婉儿摇了摇头，然后又点了点头，有些混乱。
“它……它闻起来，有点苦。”林婉儿小声说道。
皇后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深思。这林婉儿，是真的痴傻，还是……
“好了，丽嫔，你今日就好好在凝华宫反省吧。”皇后没有再深究茶水之事，只是淡淡地吩咐道，“至于林采女，今日便随本宫回凤仪宫吧。”
丽嫔如蒙大赦，连连叩谢。她知道，皇后娘娘这是替她遮掩了。
林婉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皇后离开了凝华宫。一路上，她只是好奇地看着皇后的仪仗队，对刚才的惊险一幕似乎毫无察觉。
回到凤仪宫，皇后屏退了左右，只留下贴身侍女。她仔细打量着林婉儿。
“林采女，你可知今日丽嫔为何要请你过去？”皇后问道。
林婉儿摇了摇头，眼中一片茫然。
“她想害你。”皇后直言不讳。
林婉儿闻言，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，却没有完全理解“害”的含义。
“为什么要害婉儿？”她不解地问。
皇后看着她纯真的眼神，心中有些复杂。这林婉儿，究竟是真的傻，还是深藏不露？方才她那句“闻起来有点苦”，是无心之语，还是故意为之？
“宫中险恶，你以后要多加小心。”皇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，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，“你父亲说你恬静不慕荣华，本宫也希望你能一直如此。但有些时候，太过安静，反而会成为别人的靶子。”
林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皇后又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，比如平时喜欢做什么，吃什么，但林婉儿的回答都非常简短和直接，没有任何花哨，也听不出任何心机。
最终，皇后也无法判断林婉儿的真实心智。她挥了挥手，让宫女将林婉儿送回冷香殿。
“去吧，以后若有事，可来凤仪宫寻本宫。”皇后说道。
林婉儿乖巧地行礼，然后便跟着宫女离开了。
皇后看着林婉儿远去的背影，陷入沉思。这林采女，或许真如林尚书所言，是个不争不抢的。但这样的人，在宫中，真的能活得长久吗？或者说，她的“不争不抢”，本身就是一种另类的生存之道？
林婉儿回到冷香殿，小翠和小桃都围了上来，焦急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。得知皇后娘娘替她解围，两人都松了口气。
“采女，您以后可要离丽嫔娘娘远一些。”小翠心有余悸地说道。
林婉儿点了点头，然后又指了指殿内的一盆兰花，眼中带着好奇。
“小翠，这花，它是不是也有一点点苦？”她轻声问道。
小翠一怔，她不明白林婉儿为何会这样问。兰花怎么会有苦味呢？
林婉儿没有再追问，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，眼神再次投向远方。她的世界，似乎总是与旁人隔着一层薄纱。
皇帝在御花园偶遇林婉儿，她正对着一株枯萎的兰花喃喃自语。
她的神情专注而悲伤，与平日里呆滞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皇帝停下脚步，好奇地听着，却听到她口中吐出几句令人心惊的谶语，似乎预示着宫中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。
06
皇帝的脚步停在假山后，他本是想避开一些烦扰，却不期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。他循声望去，是林采女。她蹲在一株几近枯萎的兰花前，那兰花叶片焦黄，花苞也已干瘪。
“你是不是也很难过？”林婉儿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兰花枯萎的叶片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哀伤，“这里太冷了，没有人给你浇水，没有人陪你说话。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，觉得很孤单？”
皇帝皱了皱眉，这林采女平日里呆呆傻傻，今日这番话语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和清醒。
“你是不是知道，很快，这里就会有更多的花枯萎？”林婉儿的声音更低了，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，“那些开得最艳的，最受人瞩目的，往往枯萎得也最快。因为它们被太多人盯着，被太多人争抢，最后，连根都烂掉了。”
皇帝的心头猛地一跳。这几句话，听起来像是孩童的呓语，却又暗含深意。枯萎的花，争抢的目光，烂掉的根……这分明是宫中嫔妃争斗的写照。
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。
“你别怕，”林婉儿又说道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慰，“只要不争，不抢，躲在角落里，或许就能活得久一些。可是……真的能吗？那些毒，那些火，那些看不见的刀子，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朵花，即使是角落里的，也会被波及。所以，最好的办法，是让它们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开花。”
皇帝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。林婉儿的这番话，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“痴傻”女子所能说出的范畴。什么毒？什么火？什么看不见的刀子？这分明是在影射宫中的阴谋诡计。而最后那句“让它们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开花”，更是点明了她“恬静不慕荣华”的真正目的。
他终于忍不住，从假山后走了出来。
林婉儿听到脚步声，猛地抬起头，看到皇帝站在她面前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，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呆滞。
“林采女，你在此做什么？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。
林婉儿立刻站起身，恭敬地行礼：“臣妾……臣妾在看花。”
“看花？”皇帝指了指那株枯萎的兰花，“这花都枯了，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林婉儿低着头，小声说：“它……它想活。”
皇帝盯着她，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。然而，那双眼睛依然清澈，却又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，仿佛刚才那番深奥的话语，并非出自她口。
“你刚才说的话，是什么意思？”皇帝直接问道。
林婉儿抬起头，茫然地看着他：“婉儿说什么了？婉儿只是在和花说话。”
她这副模样，让皇帝有些捉摸不透。她是在装傻，还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？
“你刚才说，宫中会有很多花枯萎，还说有毒，有火，有看不见的刀子。”皇帝一字一句地重复道。
林婉儿的脸色微微泛白，她似乎努力回想，却又摇了摇头：“婉儿……婉儿不记得了。婉儿只会说一些奇怪的话，爹爹也常常骂婉儿胡说八道。”
她低着头，一副怯生生的模样，仿佛真的只是个被父亲责骂过的小女孩。
皇帝看着她，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打消，反而更深了。他见过太多装傻充愣的人，但林婉儿的“傻”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。然而，刚才那番话，又绝非一个真正的傻子能说出来的。
“罢了。”皇帝挥了挥手，“你回去吧。”
林婉儿立刻行礼，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御花园。
皇帝站在原地，目光落在那株枯萎的兰花上，心中波澜起伏。林婉儿的出现，让原本平静的后宫，在他眼中，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。他开始怀疑，这个林采女，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07
自御花园偶遇林婉儿后，皇帝的心中便埋下了一颗种子。他开始暗中观察林婉儿，派人打探她在冷香殿的日常。然而，反馈回来的消息，都与林尚书所言和她平日表现无异：林采女深居简出，不与人交际，每日除了侍弄花草，便是发呆，偶尔会说些孩童般的天真言语。
这让皇帝更加困惑。难道那日她所言，真的只是无心之语，巧合地触碰到了宫中争斗的实质？又或者，她将“傻”的伪装，做到了极致，连他都无法察觉？
然而，宫中的风暴，并不会因为皇帝的困惑而停止。
不久之后，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。贤妃娘娘突然病重，御医诊断为中了慢性毒药。贤妃是皇后一派的人，素来与丽嫔为首的势力不和。此事一出，立刻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皇后震怒，严令彻查。丽嫔首当其冲，被怀疑是下毒之人。然而，丽嫔却矢口否认，并拿出了一系列证据，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。两派势力剑拔弩张，整个后宫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。
在冷香殿，林婉儿也听说了此事。她坐在窗边，手里拿着一片枯黄的叶子，轻轻地摩挲着。
“小翠，贤妃娘娘是不是，也像这片叶子一样，要枯萎了？”她轻声问道。
小翠心头一惊，连忙捂住她的嘴：“采女，这些话可不能乱说！贤妃娘娘只是病了，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”
林婉儿眼中却带着一丝不解：“可是，她看起来很难过，就像那株枯萎的兰花一样。”
小翠看着林婉儿纯真的眼神，心中叹了口气。她知道采女是无心的，但这些话，一旦传出去，只怕会惹来麻烦。
然而，林婉儿的“预言”似乎正在一步步应验。贤妃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，反而日渐加重。御医们束手无策，皇帝也因此龙颜大怒。
一日，皇帝在御花园散步，再次经过林婉儿常去的那个角落。他看到那株枯萎的兰花，竟然奇迹般地抽出了一两片新叶。而林婉儿正蹲在那里，用一个小小的竹筒给兰花浇水。
“这花，竟活过来了？”皇帝有些惊讶。
林婉儿听到声音，抬起头，看到皇帝，眼中又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又恢复了茫然。
“是啊，它想活。”她小声说，“只要给它浇水，它就会活过来。”
皇帝走上前，看着那株兰花，又看了看林婉儿手中的竹筒。
“你每日都给它浇水？”皇帝问道。
林婉儿点了点头：“嗯，我不想它死。”
皇帝心中一动。他想起林婉儿那日所说的“枯萎的花”，和她那句“让它们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开花”。这株兰花，不正是被遗弃在角落，无人问津，却又被林婉儿细心照料，最终得以重生的花吗？
“林采女，你可知道贤妃娘娘的病？”皇帝突然问道。
林婉儿歪了歪头，想了想，然后说：“她……她很难过。”
“她中了毒。”皇帝直接说道。他想看看林婉儿会有什么反应。
林婉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，但很快又被茫然取代。
“毒？”她重复道，“是不是像这花一样，生了虫子？”
皇帝盯着她，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破绽。然而，她那副纯真无邪的模样，让他无法确定。
“你可知道，谁会给贤妃下毒？”皇帝继续追问。
林婉儿摇了摇头，然后指了指兰花盆里的一颗小石子，说道：“这颗石头，它一直在这里，它是不是知道什么？”
皇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，那只是一颗普通的鹅卵石，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。但他心中却猛地一跳。林婉儿的话，虽然听起来是痴傻之语，却总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示。
“石头不会说话。”皇帝沉声道。
林婉儿却固执地摇了摇头：“它会听。它会看。它知道谁来过。”
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鹅卵石上，突然，他想起了一件事。贤妃中毒的毒药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毒，名叫“断肠草”。这种草药的毒性，只有在与特定的矿石接触后，才会完全激发。而这种矿石，正是鹅卵石中常见的伴生矿。
他猛地看向林婉儿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。她刚才的话，难道是在暗示他，毒药的线索就在这颗石头里？或者说，是与石头有关的地方？
“你……你是如何知道的？”皇帝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林婉儿却只是眨了眨眼，天真地问道：“知道什么？”
皇帝看着她那纯真的眼神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他决定，要彻底查清林婉儿的底细。
08
皇帝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御花园，但他心中已是波涛汹涌。林婉儿的几句话，让他对贤妃中毒案有了新的思路。他立刻召来贴身太监李德全，耳语了几句。
李德全领命而去，暗中着手调查贤妃宫中是否曾出现过与鹅卵石相关的物件，或是与某种矿石接触过的痕迹。
几日后，李德全回报，在贤妃寝殿的角落里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香炉。那香炉并非寻常材质，而是由一种特殊的石料制成，其内部残留的香灰经过检验，赫然含有断肠草的成分。更蹊跷的是，香炉的底部，镶嵌着几颗小小的鹅卵石。
原来，下毒之人利用香炉的特殊石料，以及底部鹅卵石中伴生的矿物质，巧妙地激发了断肠草的毒性，并使其通过焚香的方式，日积月累地侵蚀贤妃的身体。这是一种极其隐蔽且高明的下毒手段，若非林婉儿的“点拨”，皇帝恐怕永远也无法发现其中的奥秘。
皇帝震惊之余，对林婉儿的疑虑更深了。一个“痴傻”的采女，是如何知道这些的？她那句“石头会听，会看，它知道谁来过”，简直是神来之笔。
他再次召见林婉儿。
林婉儿被带到御书房时，依然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。她好奇地看着书房里琳琅满目的书籍和摆设，仿佛置身于一个新奇的世界。
“林采女，你可知贤妃中毒案，有了眉目？”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林婉儿眨了眨眼，摇了摇头：“眉目是什么？”
皇帝强压下心中的急躁，耐着性子解释道：“就是找到了下毒的人，和下毒的方法。”
林婉儿哦了一声，然后问道：“那贤妃娘娘，是不是就不会枯萎了？”
皇帝看着她纯真的眼神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无法判断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，但他知道，林婉儿的出现，已经彻底改变了后宫的格局。
“林采女，你那日说，‘让它们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开花’，是什么意思？”皇帝再次试探道。
林婉儿歪了歪头，想了想，然后指了指书桌上的一盆盆景。
“这盆景，它是不是很小，很不起眼？”林婉儿说，“可是它很漂亮，很坚强。如果它开花了，就会被摘走，被抢走。所以，它假装不开花，就不会被人看到，就不会被伤害。”
皇帝的心头再次受到强烈的冲击。林婉儿的这番话，无疑是在解释她自己的生存之道。她将自己比作那盆不起眼的盆景，假装不开花，假装无害，以此来躲避宫中的争斗和伤害。
“你……你并非痴傻？”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。
林婉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委屈，有无奈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。
“婉儿一直都是这样啊。”她低着头，小声说，“爹爹也说婉儿傻，要婉儿乖乖听话，不要惹事。婉儿听爹爹的话，所以，婉儿很安静，不争不抢。”
她这番话，既没有承认自己不傻，也没有否认。反而将所有的“不争不抢”归结于父亲的教诲，完美地契合了林渊当初对皇帝所说的那番话。
皇帝沉默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子，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。林婉儿的“傻”，是她最坚固的铠甲，也是她最锋利的武器。她用这种方式，避开了所有人的提防，却在关键时刻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，透露出惊人的线索。
“你父亲，他可知你……”皇帝想问她父亲是否知道她的“伪装”。
林婉儿摇了摇头，眼中带着一丝悲伤：“爹爹只知道婉儿不聪明，他很担心婉儿。”
皇帝明白了。林渊是真的以为女儿痴傻，才说出那番话。而林婉儿，则将父亲的善意谎言，变成了她在宫中生存的绝佳伪装。
“好一个‘恬静不慕荣华，凡事不争不抢’。”皇帝轻声自语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他突然觉得，这个林采女，比宫中任何一个妃嫔都更有趣，也更危险。她就像一朵隐藏在深宫角落里的奇花，看似不起眼，却暗藏着惊人的生命力和智慧。
“林采女，”皇帝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，“你可愿留在朕身边，为朕解忧？”
林婉儿抬起头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，又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“解忧？”她重复道，“是不是让皇帝不要难过？”
皇帝看着她，心中已然有了决定。他要将这朵“不会开花”的奇花，留在自己身边，看看她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彩。
09
林婉儿被皇帝留在御书房，随侍左右。这在后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。一个从未被召幸过的采女，一个被传言痴傻的女子，竟然能得到皇帝的青睐，甚至可以留在御书房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。
丽嫔第一个坐不住了。她本以为林婉儿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，谁知她竟成了皇后的座上宾，如今更是直接得到了皇帝的另眼相待。她心中嫉妒交加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，毕竟贤妃中毒案的教训还历历在目。
皇后也对此感到意外。她虽然对林婉儿有所怀疑，却也未曾想过皇帝会如此重视她。她派人暗中观察，发现林婉儿在御书房的表现，依然是那副“恬静不慕荣华”的模样。她不争不抢，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，偶尔好奇地看看奏折，或者摆弄皇帝书桌上的镇纸。皇帝处理政务时，她也从不打扰。
然而，皇帝却发现，林婉儿的“安静”并非真正的无所事事。她偶尔会提出一些看似天真却又一针见血的问题。
有一次，皇帝批阅奏折，为边境战事感到头疼。林婉儿在一旁，突然指着地图问道：“爹爹说，打仗是不是很疼？”
皇帝一怔，然后点头：“是啊，会死很多人。”
林婉儿又问：“那为什么不让那些不疼的人去打，让那些疼的人在家待着呢？”
皇帝闻言，心中一震。这看似童言无忌的话，却点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。那些在后方安享太平的文臣武将，往往对战场的残酷缺乏切身体会，决策时也容易轻率。而真正受苦的士兵，却无权决定自己的命运。
“你这傻丫头，胡说什么呢？”皇帝笑着骂道，眼中却闪烁着深思的光芒。
林婉儿的“傻言傻语”开始成为皇帝思考问题的新视角。她没有成年人的世故和偏见，她的问题总是直指事物的本质，让皇帝能够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审视问题。
渐渐地，皇帝开始习惯了林婉儿的存在。他发现，与她相处，他可以放下皇帝的威严，享受片刻的轻松和真实。林婉儿的纯真，仿佛能洗涤他心中的尘埃。
然而，后宫的平静只是表象。贤妃中毒案的真凶虽然尚未完全浮出水面，但丽嫔的嫌疑最大，这让丽嫔的势力大受打击。而皇后一派，则趁机巩固了地位。
就在此时，太后突然病重。太后是皇帝的生母，在宫中地位超然，素来与皇后关系平平，与丽嫔一派则有些亲近。太后病重，让整个后宫都绷紧了神经。
皇帝心急如焚，每日守在太后榻前。然而，太后的病情却日渐恶化，御医们束手无策。
一日，林婉儿随皇帝探望太后。她看到太后枯槁的脸色，和床榻边摆放的药碗，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。
“太后娘娘，是不是也很冷？”林婉儿轻声问道。
皇帝没有在意她的话，只是焦急地询问御医太后的情况。
林婉儿却悄悄地走到药碗前，闻了闻碗中药渣的味道。她的眉头微微皱起，然后又松开。
“这药……好香。”她小声嘀咕道。
皇帝听到了她的话，心中一动。他知道林婉儿对气味异常敏感。
“林采女，你觉得这药有什么不对吗？”皇帝问道。
林婉儿摇了摇头：“没有不对，就是……闻起来很香，不像药的味道。”
皇帝立刻命御医重新检查药方。御医们面面相觑，这药方是太医院数位名医会诊后确定的，怎么会有问题？
然而，皇帝却执意要查。他相信林婉儿的直觉。
经过仔细检验，一位老御医突然发现，药方中的一味寻常草药，如果与其他几味药材混合煎熬，会产生一种独特的香气，但这种香气，却会掩盖药材本身的疗效，甚至会略微加重病情。这并非毒药，却能让太后久病不愈。
皇帝大怒。他立刻彻查药方的来源，发现是太医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医，在药方中做了手脚。而这个小太医，正是丽嫔一派的人。
丽嫔的阴谋再次被揭穿。她以为太后病重是天意，却不知林婉儿的“傻言傻语”再次救了太后一命。
皇帝对林婉儿的信任和宠爱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他不再将她视为一个“痴傻”的采女，而是看作自己身边的一位奇人。
“林采女，你为何总能发现这些旁人无法察觉的细节？”皇帝问道。
林婉儿歪了歪头，天真地回答：“因为……因为婉儿的眼睛，总是看得很仔细。”
她的回答，让皇帝心中感慨万千。或许，正是因为她心无杂念，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质。
林婉儿在宫中的地位，也因此水涨船高。她虽然依旧是采女，但皇帝的宠爱，却让她成为了后宫中最特殊的存在。她不争不抢，却获得了比任何人都更多的关注和信任。她的“傻”，成为了她最好的保护色，也成为了她最强大的武器。
10
丽嫔彻底失宠，被贬入冷宫。皇后虽然对林婉儿的崛起感到一丝不安，但林婉儿的“傻”和“不争不抢”，让她觉得林婉儿对自己构不成威胁。更何况，林婉儿在两次关键时刻，都间接帮助了皇后一派，也算是她的盟友。
林婉儿的父亲林渊，也听说了女儿在宫中的种种奇事。他起初感到震惊和不解，甚至有些担忧女儿是否真的被人利用。然而，当他得知女儿的“傻言傻语”竟能帮助皇帝破案，救了太后，他才渐渐明白，女儿的“痴傻”或许并非表面那么简单。他心中五味杂陈，既有为女儿感到骄傲，又为自己当初的羞耻和担忧感到一丝愧疚。
皇帝对林婉儿的宠爱日益加深。他破格晋封林婉儿为“林贵人”，并赐居更靠近他寝宫的华清殿。华清殿内，花木扶疏，环境清幽，正是林婉儿最喜欢的类型。
林婉儿依然保持着她“恬静不慕荣华”的性子。她不主动邀宠，不参与任何宫中争斗。每日在华清殿侍弄花草，或是在皇帝批阅奏折时，安静地坐在一旁，偶尔说几句让人深思的“傻话”。
皇帝发现，与林婉儿在一起时，他的心境总能保持一份难得的平静。她的纯真，仿佛能净化这世间所有的喧嚣和污浊。她没有野心，没有欲望，只是单纯地活着，却以她独特的方式，影响着皇帝，影响着整个朝局。
她曾在皇帝为贪官污吏头疼时，指着池塘里的鱼说：“这条鱼，它吃得太多，肚子都鼓起来了，它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皇帝闻言，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，下令严查贪腐，果然揪出了一大批蛀虫。
她曾在皇帝为立储之事犹豫不决时，指着天上的两只飞鸟说：“这两只鸟，它们都想飞得最高，可是只有一只鸟能飞到最高。那只飞得最高的鸟，它是不是会很累？”
皇帝听后，若有所思。他意识到，立储并非仅仅是选择一个继承人，更是要考虑他是否有能力承担重任，是否能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。
林婉儿的“傻”，成了皇帝的智慧之源。她的“不争”，反而让她成为了宫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在一次重要的宫宴上，林婉儿被皇帝特许出席。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，安静地坐在角落，不言不语。其他嫔妃们都盛装打扮，争奇斗艳，试图吸引皇帝的目光。然而，皇帝的目光，却总是时不时地落在林婉儿身上。
当有大臣向皇帝敬酒，赞美后宫佳丽三千时，皇帝却只是淡淡一笑，目光扫过林婉儿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朕的后宫，最难得的，是那份不慕荣华的恬静。”
这句话，让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婉儿。他们不明白，这个看似痴傻的女子，究竟有何魅力，能让皇帝如此青睐。
林婉儿却只是冲皇帝甜甜一笑，那笑容纯真无邪，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。
在宫中的日子越久，林婉儿的“傻”就越发深入人心。但同时，她的“傻”也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。没有人再敢小看她，因为他们知道，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，拥有着一种独特的，能够影响皇帝的力量。
林渊在宫中见到女儿时，林婉儿依然会像小时候一样，拉着他的衣袖，问一些天真的问题。但他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，却再也无法将她与“痴傻”二字联系起来。他知道，女儿已经在这深宫中，找到了属于她的生存之道，并且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。
林渊羞于承认送傻女儿入宫的谎言，最终却成为了女儿在深宫中生存的绝佳伪装。林婉儿的“恬静不慕荣华，凡事不争不抢”，让她避开了所有明枪暗箭，却又以其独特的智慧，成为了皇帝身边最特殊的存在。她用纯真包裹着智慧，用“傻”伪装着锋芒，最终在这吃人的深宫中，开出了一朵独属于她的，永不凋零的奇花。
林婉儿以其独特的“傻”和“不争”，成为了后宫的清流，也成为了皇帝身边最不可或缺的智囊。她的存在，让后宫的争斗变得复杂而微妙，也让皇帝得以用全新的视角审视天下。最终，她以一份超然物外的姿态，在这深宫中找到了真正的安宁与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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