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5年6月,中央红军翻越夹金山,在达维镇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。在两河口会议上,中共中央确定了继续北上、创建川陕甘根据地的方针,并决定当务之急是集中兵力发动松潘战役,消灭胡宗南主力,为北上打通道路。
由于张国焘迟迟不执行两河口会议决定,红四方面军主力在芦花等地区拖延了很久。这一带人烟稀少,大军筹不到粮食,且胡宗南部已在松潘集结,中央只好放弃由松潘北上的计划,改为穿越鸟兽绝迹、渺无人烟的水草地北上。
在进入草地之前,部队进行了筹粮。每个团都成立了筹粮委员会,但是这里本来就地贫人稀,粮食缺乏,加上藏民受敌军宣传影响,都跑到山上躲了起来,粮食也被坚壁清野,许多战士甚至在筹粮途中被杀害。
这些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粮食,每个战士只能分到一点点,他们把分到的这点青稞磨成面,装进干粮袋里带在身上。其实,对于穿越草地来说,这点粮食是远远不够的。
红4团照例担任前卫。出发前,毛泽东叮嘱红4团政委杨成武说:“这次你们4团还是先头团,要知道草地是阴雾腾腾、水草丛生、方向难辨的一片泽国,你们必须从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的行军路线来。”
毛泽东给杨成武分析了当前的形势:“如果我们掉头南下,就会陷入敌人的包围中,因此我们只有北上前进。敌人判断我们会东出四川,不敢冒险走横跨草地、北上陕甘这一着棋,但我们偏要走敌人认为不敢走的道路。”
毛泽东又详细地询问了部队的准备情况,杨成武汇报说,已经请了一个60多岁的通司作向导,打算让8个同志轮流用担架抬着他,为部队带路。汇报完后,毛泽东用自己的晚饭——几个小黑馒头招待了杨成武。
8月21日,前卫团从毛儿盖出发,进入茫茫草地。阳光下,草地一眼望不到边,风吹过来,绿草荡漾,对于那些走惯了险峻高山大河的战士们来说,太轻松了。有的战士甚至开玩笑说:“这样的路一天走个200 里也不在话下!”
可草地的凶险远远超乎想象。从雪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和雨水在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形成沼泽,沼泽表面被野草和野花覆盖着,看上去平坦,可下面却是腐烂的野草和泥潭,草根相互纠结,人一旦踏破草根,就会陷入深不可测的泥潭,挣扎得越厉害,陷得越深。
浮在泥潭上面的草地,踩上去富有弹性,可每迈一步都要耗费很大力气;草地下面的泥水呈黑褐色,散发着腐臭的气味,若有谁不小心弄破了脚,伤口沾上这水就会发炎、腐烂,甚至危及生命。
草地地处高寒地带,气候瞬息万变。一会儿艳阳高照,一会儿狂风大作,一会儿雨雪夹杂着冰雹从天而降,夜晚,这里的温度会降到零度以下。最关键的是,没有粮食,战士们几乎是饿着肚子赶路,草地即意味着死亡之地。
红4团在草地上走了整整6天,由于出发前准备充分,伤亡人数不多,但也牺牲了一些同志。17岁的郑金煜是团部党支部委员,一路上作宣传工作。可到了第4天,他一步也走不动了。
杨成武命令饲养员老谢把自己的马给小郑骑,并把自己的粮食分出一些来给他吃。但是后来,小郑虚弱得连腰也直不起来,马也不能骑了。战友们就用背包把他前后支撑起来,再用绳子把他绑在马背上。
到第5天中午,杨成武正在走,突然后面传来话说,郑金煜有话要同政委说。杨成武意识到小郑怕是不行了,怀着沉重的心情,等着老谢牵马过来。
远远看见老谢,杨成武赶紧上前,见小郑已经面如白蜡,双目紧闭。听到了政委的呼叫,他强睁开眼睛,用发抖的声音对杨成武说:“政委···我不行了。感谢你对我的照顾··”他的眼里满含泪水,周围的人都泣不成声。
杨成武压住悲痛对他说:“你一定能走出草地,我们一定会帮助你走出草地!”“革命一定会胜利!我看不到胜利那一天了···革命胜利后,请告诉我的家里···”郑金煜用尽全身的气力说出最后的话。
萧文玖是红1军团无线电队的政委。由于要挑着无线电器材行军,体力消耗大,刚两天,队员们就把粮食吃完了。到了第4天,大家已经虚得头晕眼花,走起路来东倒西歪,连队里最有力气的挑夫老周,都有些走不动了。
很快,有几个队员倒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,大家想背他们走,可连抬电台的力气都快没有了,而这些机器关系着全军的命运,是丢不得的。萧文玖急切地盼望着收容队能快些带着吃的上来。
下午3点钟,先头部队遭到了敌人骑兵的阻击。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,杀伤敌人不多,萧文玖他们不得不向后撤退。
撤了几公里路,老周和其他几个队员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。如果是在前进路上,掉了队后面还有部队收容,可这是在撤退的路上,后面是凶恶的敌人,决不能把同志留在这里。萧文玖决定,先把电台送走,再回来抬伤病员。
就这样,萧文玖他们抬一段电台,又回来抬一段人,一段一段地往后撤。可一会儿工夫,又有一些人支持不住了,需要被抬的人增多了,能抬人的人却在不断减少。而后面,敌人的骑兵在紧紧地追赶,子弹在头上乱飞。
当萧文玖他们又一次把电台送到前面,再回来时,老周紧紧抓住萧文玖的手说:“政委··不要管我了,你们快走吧!我不能抬电台,已经对不起党了,再不能把同志们也拖住!政委,电台比我重要啊!”
这时掩护部队撤到他们跟前了,严厉地催促他们说:“快撤退!”抬上老周,大家都撤不出去,可把他留给敌人这个念头,萧文玖连动一下都心疼,萧文玖不由分说地命令说:“抬走!”
大家七手八脚把老周抬起来,心里想的是快跑,可实际上比平时走的还慢。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。
老周突然猛一使劲,从战士们的手中挣脱,重重地摔在地上,大家惊呼一声,把他围在中间。老周本来就不行了,经这一摔,眼睛渐渐合拢,只剩下嘴唇还在微微颤动。
他用尽全力说:“··政委,我那个担子··交给四方面军的那两位同志吧···他们···身体壮些,不会让电台·.·受损失。”说完,老周牺牲了。“老周!老周!”同志们哭喊着。
第2天,萧文玖从曾营长那里得到一个粮袋,里面有百十颗绿豆。望着这些绿豆,萧文玖鼻子一阵阵发酸,心想:昨天要是有这么一点点绿豆,老周就不至于死。他心里默默地说:“老周,放心吧,我们一定把你留下的担子挑到底!”
红3军团政治部主任罗荣桓配有一匹马,但在进入草地后,他的马一直用来驮伤员、病号,自己则拄着一根拐杖步行。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,有人问他为什么不骑马,他说:“仅我一人骑马是走不出草地的,大家都走路,我为什么不能走呢?”
草地上风云变幻,晚上宿营无处栖身,罗荣桓和战士们挤在一起睡,实在冻得睡不着的时候,他就起来和大家一起烤火,给战士们唱湖南花鼓戏,还会把眼下的情景“套词”唱到花鼓戏里去,这样,寒夜也不那么难熬了。
战士们觉得罗荣桓主任实在是太辛苦了,就用一些干草为罗荣桓搭了个草窝。罗荣桓起初以为是前面部队用过的,就躺下试了试,连说:“好极了!好极了!”一个战士说:“您就在这儿睡吧,这是特地为您准备的呢!”
罗荣桓一听就不高兴了,立刻从草窝里爬起来,生气地问:“是谁叫你们为我搭的?”见战士们都被自己吓住了,他又叹口气说:“我没资格住,应该留给伤病员住。”说完他就离开草窝,找别的地方睡去了。
越往草地深处走,吃的东西越少,到后来,罗荣桓和大家一样,也没有粮食了,每天只能喝几碗野菜汤。每天的行军路上,罗荣桓和战士们一样,边走边挖野菜,到后来,罗荣桓连野菜都舍不得吃,还常常把自己那份省下来给伤病员吃。
罗荣桓一天比一天瘦,指战员们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。一天,红3师师长陈海涵组织两个班的战士挖了些野菜,送给了罗荣桓的警卫员,并再三嘱咐他不可叫罗主任知道。
可罗荣桓还是知道了,把陈海涵叫来,狠狠批评了一顿,还把上次搭窝的事情也连带了出来,问:“那个草窝是不是也是你叫搭的?再这样搞,我给你处分!”
快走出草地的这天下午,部队在一个土坡停下来休息,罗荣桓饿得实在不行,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下面水沟,拔了几棵青草,在水里漂了漂就往嘴里送,可怎么也咽不下去,又吐出来了。许多战士看了,都流出了眼泪。
红3军团军团部警卫班副班长邱荣辉,在草地上经历了一件叫他终生难忘的事。当时,3军团已经在草地跋涉了几天,部队早就断粮了,皮带、草根都吃完了,许多同志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。
一天傍晚,部队刚宿营,彭德怀军团长就让人把饲养员叫来,问:“还有几头牲口?”饲养员说:“连你的大黑骡子还有6头。”彭德怀说:“好,全部集中起来,杀掉吃肉!”老饲养员一听就急了:“什么?杀掉?你不想出草地了?”
说起大黑骡子,大家都对它有深深的感情。过湘江时,是大黑骡子把他们一趟趟凫过去的,平时它既驮文件又驮伤员、药品,可常常连饲料都吃不上。彭军团长常常背着大家,把自己的干粮分一份,偷偷塞到大黑骡子嘴里。
现在要杀老大黑骡子,饲养员和警卫员都掉下了眼泪。邱荣辉说:“大黑骡子不能杀!它为革命立过功啊!”老饲养员也说:“别的你可以杀,大黑骡子一定要留下,不然,你怎么出草地?”
彭军团长大声说:“你们能走,我就能走!雪山不是走过来了吗?草地也一样能过去。后续部队现在连野菜也吃不上,只有解决了吃的,大家才能走出草地。传我的命令,杀!”
邱荣辉只好去找方副官,要他执行杀牲口的命令。方副官听了,瞪圆了眼睛:“什么?杀了牲口,军团长怎么出草地?”邱荣辉说:“这是彭军团长的命令。”方副官愣住了。军团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。
6匹牲口集中到了一块儿,可谁也不忍心开枪,老饲养员紧紧抱住大黑骡子的脖子。“方副官,开枪!”彭军团长命令道。
“啪啪啪···”枪响了。不知是不是天意,其他5匹牲口都倒下去了,只有大黑骡子还站着。它已经听惯了枪声,一点也不惊慌,只是抬着头,用温驯的目光看着大家。老饲养员一下扑了上去:“不要再打了!把它留下!”
“人比牲口重要,不能留下它!”又是军团长的命令。“啪!”一个点射,大黑骡子倒下了。老饲养员扑上去,抱着大黑骡子的脖子,痛哭起来。
1936年7月,红二、四方面军共同北上穿越草地,从阿坝到包座,他们走得更加艰辛。一天,红二方面军第2军团4师师长卢冬生到军团部汇报工作,可到吃午饭的时候,卢师长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干粮袋,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。
丢了干粮袋,就等于丢了生命啊!卢师长急得团团转,要返回草地上去找。红二方面军总指挥贺龙拦住他,说:“你知道丢到哪里了?满地是烂草、臭水,就是找到也不能吃了,吃我的吧!”说着,把自己的干粮袋递给卢冬生。
卢师长说什么也不肯接。他知道,吃了总指挥的,总指挥自己就师长收下,说:“我们大家会给总指挥凑一点的。”要挨饿了。见这情景,指挥部的其他首长和工作人员都纷纷上前劝卢景
贺龙深情地对卢师长说:“拿去吧,你年轻,肚子大,不吃饭是走不出去的。我们这里人多,大家凑点野菜吃吃,总可以对付过去的!”卢师长收下了军团长的干粮袋,眼泪几乎夺眶而出。
红四方面军第31军剧团的小战士李平,长征时跟着总部走,因此总能见到朱德总司令。朱总司令爱兵是出了名的,总司令的牲口驮着伤病员,而总司令本人在前面牵马。许多伤病员都坐过总司令的坐骑。
在草地上,大家都已经没有东西吃了,李平的口袋里还有一小块牛肉干,这是别人送给他的,一直没舍得吃。李平不断地把牛肉干拿出来,闻闻又收起来,总想着,一定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再动它。
不断的行军,令大家都十分疲劳,许多同志拄着拐棍走,炊事员老陈挑着担子走,就更吃力了。有一天,老陈挑担子吃力的样子被总司令看见了,就上前一把夺过老陈的担子说:“来,我替你挑挑。”
老陈不认识总司令,看了看他,本想拒绝,但想想自己也确实是累极了,就把担子交给总司令,嘱咐说:“同志哥,你不要把担子挑跑了。”
李平上前对老陈说:“你放心,他才不会把你的担子挑跑呢!”总司令已经挑着担子走出很远了,老陈边喘气边擦着汗问李平:“你认识他?”“他就是朱总司令啊!”老陈愣住了,半天说不出话来,眼泪扑簌簌地掉在衣襟上。
一天,部队休息的时候,李平饿极了,便掏出那块只有手指头大的牛肉干。刚想咬一口,看到总司令就坐在自己不远处,心想,总司令挑了这么半天担子,一定饿坏了,就走到总司令面前,掏出牛肉干放在总司令手心里。
朱总司令慈祥地笑了,说:“小鬼,你倒真会节约,把牛肉干保存到现在,不容易呀!”总司令一边说,一边把牛肉干掰成小丝,分给了周围的七八个同志。
李平一下子傻了,心想,自己几次饿晕了都没舍得吃的牛肉干,居然就这样被总司令分给大家了,他一时想不开,就哭了起来。
朱总司令明白了,一把拉过李平,温和地说:“小鬼,别哭了,有东西应该大家吃。革命是靠大家干的,只有大家都把这段艰苦的路走过去,革命才会成功。”他抬头看着总司令,发现总司令的眼里也闪着晶莹的泪花。
陈国清是红四方面军第9军25师的司号员,过草地时才13岁,他和几个小战士进草地不久,粮食就吃光了,每天到了宿营地,大人们扎着去控草根,小鬼们往地下一坐,就死也起不来了。
炊事班长老刘心疼他们,见他们睡着了,不忍心叫醒他们,就一个人默默地四下找草根,找来煮熟之后,才摇醒几个小鬼,叫他们起来吃。小鬼们伸长脖子也咽不下去,好容易吃一口要吐半天苦水。
这样的日子过了不久,人就不行了,腰软得像棉花,腿硬得打不了弯,脚重得像有千斤,迈不动步子。每当陈国清走不动时,老刘就把他硬拖上走,不许他坐到地上。因为大家都知道,只要一坐到地上,就再也起不来了。
一天,陈国清实在走不动了,一头栽到地上。老刘见拖不动他,就说:“来,小鬼,我把你担上。”陈国清听见了,可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,就被老班长担到肩膀上了。一起被担上的,还有另一个也快走不动的小战士。
老刘40多岁,脸上的皱纹一条挨一条,瘦得皮包骨头。每天行军到下午的时候,他都要把两个小鬼担上三四十里。陈国清常看到他咬着牙,浑身微微发颤,有时走着走着,会扶着扁担停一停,用手揉揉脑袋,然后再走。
一天晚上,老刘煮好了“饭”,就叫小鬼们说:“今天好饭,有青稞麦煮的粥呢!”小鬼们一看,哪是什么粥啊?就是野菜汤里漂了几粒青稞而已,可他们就像是见了什么美味一样,一人一缸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,
陈国清忽然看见老刘坐在那里,脸色发黄,人已经瘦得没模样了。他把缸子推给老刘,老刘却说:“小鬼,快吃吧,我人老,骨头硬,吃些野菜就行。”陈国清突然明白,这些天来,老刘都把“饭”让给他们吃,而自己一直都在吃野菜。
就这样,老刘一直把小鬼们带出了草地。一天,老刘拖着陈国清走了一半路,在太阳压山的时候,突然往地上一坐,就再也没有起来。陈国清叫他,他不吭,拉他,他不动,陈国清“哇”的一声,抱着老刘痛哭起来。
1936年初,红四方面军战士赵连成被调到红31军医院2班,有同志听说他去的是2班,羡慕地说:“你真走运,跟‘王政委’在一个班里,啥也不愁了。”赵连成听了很纳闷:怎么班里还有“政委”呢?
到了班里,见了班长,赵连成才知道,原来“政委”就是班长。班长才十六七岁,比他大不了多少,但他人虽小,道理却懂得多,又处处关心别人,带头吃苦,所以大家都叫他“政委”。
6月,部队从炉霍进入草地。每天到了宿营地,赵连成倒下就不想动了,班长却又烧水,又做饭,还跑来劝他洗脚,告诉他洗了脚,第2天行军才好走路。
行军途中,赵连成一饿就忍不住吃干粮,班长总对他说:“要记住指导员的话,不到最困难的时候不要吃。”可赵连成还是很快吃完了自己的粮食,班长就把自己省下来的粮食分给他吃。
又过了些天,大家的粮食也全吃光了,只好弄些野菜和牛皮一起煮着吃,有些野菜有毒,吃了后人浑身虚肿。班长也病了,脸色跟土墙一样难看,身子发抖,可是到了宿营地,他还是抢着去挖野菜,为大家烧水做饭。
赵连成想起身上还有一小块牛皮,就对班长说:“我看···反正也走不出去了,把那块牛皮吃了吧?”班长却不同意,他们用粮食袋里的碎屑加上野菜,又煮了一锅汤。
谁知,饭刚刚弄好,突然起了狂风,接着又下起了鸡蛋大的冰雹,把锅打翻了。看着被打翻的锅,赵连成忍不住哭了。
炊事员老李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抓出一把长了芽的青稞,又煮了一锅“汤”。赵连成盛了一碗给班长端去,发现班长靠着湿漉漉的树枝坐着,脸色死灰,剧烈地喘气,赵连成一摸班长的额头,像火炭一样热。
在大伙儿的“逼迫”下,班长勉强喝了一点青稞汤。大家挤在树下准备休息,班长对赵连成说:“你好好休息,明天早晨我起来做饭。”半夜,天下起了冷雨,班长还习惯地将被子悄悄给赵连成盖上。
第二天天亮了,赵连成见班长没动静,就赶紧起来把那块牛皮煮了,盛好去叫班长。可一连几声,班长都没有答应。赵连成掀开班长的被单,发现班长眼睛睁得大大的,全身早已僵硬了,他扑到班长身上,失声痛哭起来。
红二方面军小战士李桂林进入草地前,在一处藏民的草棚中发现了粮食,非常高兴。因为没有口袋,他忙脱下身上的裤子,把裤腿扎上,装了满满两裤腿粮食,便往驻地走。
指导员发现李桂林没有给藏民留钱,也没有留字条,脸沉下来了,拉着小李又回到了原处,给藏民留下了足够的钱,小心地把钱埋在了藏粮食的地方,并给小李讲了一番红军的纪律和传统。
进草地之后,刚开始,李桂林还没觉出困难,反而觉得这样的路,走起来脚不容易打泡,一步一晃地挺好玩,但没几天,饥饿加上疲劳,他就挺不住了。幸亏有指导员的大红马,才算没掉队。
说起马,本来连里干部是没马的,但因为指导员原来是团里的总书记,所以配了马。可马名义上是指导员的,他却从来没骑过,先是驮伤员,过草地时又加上驮病号,驮那些小战士,经常一匹马上驮两三个人。
由于没有筹到多少粮食,部队进草地不久就断粮了。刚开始喝汤,几天后连清汤也没有了。由于前面过的部队多,后卫连连野菜都找不到,眼看吃不上东西,大家心急如焚,可谁也想不出办法。
一天宿营后,李桂林看见指导员把连长叫到一边说悄悄话,后来见指导员把马牵过去了,才知道要杀马。这匹马为革命出过许多力,现在要被杀了,大家都很难过,但又没有办法,只有低着头默不作声。
杀马后,每人分得拳头大的一块马肉。指导员说,这是今后6天的粮食,6天后,就能出草地了,每个人都要尽量省着吃,坚持到走出草地。
李桂林年龄小, 自制力差,肉一到手,就总想抓着吃,结果第二天天没黑,肉就吃光了。晚上宿营后,同志们解开茶缸,切几片马肉, 放点咸盐煮汤喝,李桂林没有东西吃,只好借口走到一边去。
这事让细心的大老谢看出来了,硬逼着李桂林吃他的那份。后来班长也知道了这事,就让李桂林在全班轮着吃,并告诉大家不能对外说,尤其不能告诉指导员。
到了第4天,全班的马肉也吃完了。第5天,李桂林饿得起不来了,全班同志便轮流背着他走。他挣扎着下来,谁知把大老谢惹火了,边喘粗气边骂他捣蛋。没办法,李桂林只好含着眼泪让大家背。
渐渐地,李桂林他们和全连的距离越来越远了。这天中午,天上又飘起了雨,而且越下越大,班长担心下雨冲垮道路,迷失方向,便督促大家拽点野草嚼嚼,抓紧赶路。
天晴了,随着雨雾的消散,他们忽然发现连队居然在前方停下了。走近一看,他们不禁愣住了。在一片草墩上,全连同志默默地围成一圈,指导员躺在中间,上身倚在连长怀里,脸色青白,双眼紧闭,但还在无力地喘着气。
“指导员!”李桂林他们高声呼喊着。指导员睁开眼,看见他们,微微笑了。当目光转移到李桂林身上时,他的眼睛突然一亮,喘着气,拉着李桂林的手,断断续续地问:“还···有马···肉吗?”
李桂林突然明白,指导员可能是饿了,他心里想:现在只要有一茶缸马肉汤,不!只要有一口汤,指导员就能挺过这一关!可是马肉早已吃光,就连全班同志都跟着···李桂林难过地低下头,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。
指导员颤抖的手缓缓伸向口袋,接着,又把攥着的手伸到李桂林面前,松开一看,马肉——一块有半个橘子大的黑红的马肉!“吃,明天···就出···草地···”
指导员的嘴唇蠕动着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李桂林只觉得热血上涌,再也抑制不住,猛扑到指导员腿上,号啕大哭起来:“不!指导员!不!”他想用力把指导员的手推回去,可是终于没推回去,指导员的胳膊已经僵硬了。
红军正是凭着崇高的理想信念和坚韧不拔、百折不挠、团结互助的革命精神,圆满完成了穿越草地的战略任务,顺利摆脱了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,朝着陕甘地区胜利挺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