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，所有关于“白月光”的商业故事，最后看都透着一股邪门。
因为“白月光”的本质，不是产品，而是一种宗教。宗教最怕的是什么？是神亲自下凡，告诉你以前的经文都是KPI，现在的香火钱得刷信用卡，还支持花呗分期。
玩家和游戏公司的关系，本质上就是信徒和神的关系。
而暴雪，就是那个曾经在神坛上坐得最稳，如今却一头扎进凡间，开始直播带货的老神仙。
这事儿魔幻在哪？魔幻在，当年你以为人家是下凡普渡众生，最后发现人家只是来拓展下沉市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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聊暴雪，你得先把时间轴拉回到那个大多数人还在用拨号上网的蛮荒年代。
那时候的游戏圈，什么叫“牛逼”？不是谁家流水高，不是谁家DAU破亿，而是谁能让网吧老板为了你家的游戏，把硬盘格了重装。
暴雪，就是那个年代唯一的卡密。
三岁小孩都知道，玩游戏分两种，一种叫暴雪游戏，一种叫其他游戏。前者是艺术，是信仰，是网吧里此起彼伏的“为了部落”和“我需要更多的水晶”；后者……后者就是让你在等待《魔兽世界》排队时打发时间的东西。
那时候的暴雪，活脱脱就是一个出身南洋顶级豪门的千金大小姐。家里有糖厂，有矿山，出门镶金马车，三岁生日礼物是80克拉的钻石项链。
这个钻石项链，就是《星际争霸》、《暗黑破坏神2》、《魔兽争霸3》。
每一款，都像是直接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圣物，用精致到变态的细节、宏大到令人发指的世界观，和近乎完美的平衡性，降维打击了当时整个行业。
别的公司还在琢磨怎么把俄罗斯方块换个皮再卖一遍的时候，暴雪已经在用CG动画给你讲宇宙史诗了。什么叫国际顶级社交名媛？这就叫。人家跟你玩的都不是一个局。
最骚的操作是，这位大小姐还特别有性格。她的口头禅是：“It's done when it's done.”
翻译过来就是：别催，催也没用，姑奶奶我高兴了再发布。
这在今天这个“半成品上线，BUG靠玩家找，内容靠DLC补”的缝合怪时代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凡尔赛。这就好比当年英国外交部说没钱给中国建使馆，大小姐黄蕙兰直接掏出私人支票簿：“现在可以确认了吗，阁下？”
暴雪就是这么干的。全世界的玩家翘首以盼，它慢悠悠地打磨自己的艺术品。跳票？那是家常便饭。延期？那是对品质负责。
玩家不但不骂，反而觉得这才是对味儿。这才叫匠心，这才叫爸爸。
然后，《魔兽世界》来了。
这已经不是80克拉的钻石项链了，这是直接买下了一座钻石矿。它重新定义了MMORPG，重新定义了玩家的社交方式，甚至重新定义了一代人的青春。
那时候的暴雪，就是游戏界的“第一夫人”，是行业的灯塔，是所有从业者和玩家心中唯一的、真正的贵族。
2
故事的转折，往往都从一场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开始。
大小姐嫁人了。
对方不是什么落魄书生，而是另一个领域的豪门——动视。一个精于算计、擅长资本运作、把“年货”生意玩得炉火纯青的商业巨子。
这场联姻，在当时看来是强强联合，天作之合。一个有最顶级的IP和研发能力，一个有最顶级的发行渠道和赚钱心法。
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：贵族和富豪，是两种生物。
贵族在乎的是体面，是传承，是“我”这个姓氏的荣光。而富豪在乎的是财报，是增长，是下一个季度的利润率能不能再提高两个点。
婚后的生活开始了。丈夫看着大小姐满身的珠光宝气，皱了皱眉：“亲爱的，现在时局艰难，咱们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？你那个80克拉的钻石项链，能不能先收起来？”
暴雪收起了它的项链。
“It's done when it's done”的调调，渐渐没人再提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被精确计算过的上线日期，和一张张被严格审阅过的项目预算表。
那些曾经为了一个兵种的平衡性，可以吵上三个月的设计师，开始被KPI追着跑。那些曾经可以为了一个剧情彩蛋，加班加点爆肝的艺术家，开始被要求“控制成本”。
讲白了，不就是想站着把钱挣了，结果发现跪下来能挣得更多么。
更深层次的裂痕，来自于“心”的背叛。
大小姐发现，丈夫心里，早就有了另一个“她”——那个叫“移动互联网”和“免费游戏”的严幼韵。她更年轻，更懂这个时代，也更不择手段。她不在乎什么体面，不在乎什么传承，她只在乎怎么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，掏空用户口袋里的每一分钱。
于是，我们看到了那场载入史册的暴雪嘉年华。
当无数老信徒满怀期待，以为神要发布新的神谕（《暗黑4》）时。
神走上台，掏出了一款手游。
现场死一样的寂静。然后，一个红衣哥们儿站起来，问出了那个灵魂拷问：“Is this an out-of-season April Fools' joke?”
而暴雪（或者说，动视暴雪）的回答，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：“Do you guys not have phones?”
那一刻，神坛崩了。
这就好比，你虔诚地跪在教堂里，祈祷上帝赐予你精神的救赎。结果上帝走下来说：“这位信徒，V我50，给你开个光。”
所有的信仰，在那一刻，都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3
从那以后，一切都失控了。
国民党政权溃败，所有外交职务被撤销。这是黄蕙兰的1949。
而暴雪的1949，是一场接一场的公关灾难。
《魔兽争霸3：重制版》的世纪级拉胯，让“暴雪出品，必属精品”这八个字，被玩家抠下来扔在地上，还狠狠踩了几脚。那个曾经把“品质”二字刻在脑门上的公司。最后端出来的东西。BUG满天飞。功能基本没。简直就是对历史的公开处刑。
《守望先锋》“归来”了，却变成了付费PVE的画饼充饥，和对老玩家资产的公然清零。
《魔兽世界》的剧情，更是突出一个随心所欲，前脚还在喊“为了部落”的英雄，后脚就能被编剧按着头送进本里当BOSS。（当然，这只是我个人看法，很多新玩家可能觉得挺好）
然后是公司内部的各种丑闻，员工的抗议，核心创作团队的集体出走……
一系列的骚操作，就像丈夫正式递上来的离婚协议书。
60岁的黄蕙兰，带着两个儿子站在纽约街头，存款化为乌有，家业烟消云散。
而曾经的暴雪，也站在了这个时代的十字路口，它所有的荣耀、所有的光环、所有的“贵族”身份，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它发现，这个世界变了。
玩家不再是二十年前那群愿意为了一件装备刷上一个月的“肝帝”了。他们的时间被短视频、社交网络和无数快餐游戏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他们需要的是更直接的刺激，更快速的反馈，更便宜的快乐。
而暴雪这位前朝的贵妇，穿着三十年前的巴黎高定，站在纽约的街头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。
它也想学着年轻人的样子，搞直播，做手游，卖皮肤……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迟钝，让它的每一个动作，都显得那么笨拙和可笑。
它想讨好老玩家，又舍不得新市场的流水。它想坚持品质，又扛不住财报的压力。
最终，它活成了一个矛盾的缝合体。
4
晚年的黄蕙兰在回忆录里写：“他们拿走了我的婚姻，拿走了我的祖国，拿走了我的财产。唯一拿不走的，是我作为中国人的尊严。”
这话听着，让人唏嘘。
但商业世界，比个人命运残酷一万倍。因为商业世界，根本不在乎你的尊严。它只认钱。
今天的暴雪，还剩下什么？
可能只剩下那些IP了。那些承载了一代人青春的、闪闪发光的名字——艾泽拉斯、科普卢星区、庇护之地……它们就像是旧时代的贵族，即便家道中落，藏在地下室里的古董花瓶，依然价值连城。
所以微软来了。它买下的，不是今天的暴雪，而是那个曾经的、神坛上的暴雪。它买的是IP，是念想，是情怀的剩余价值。
这可能是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了。至少，比在纽约的破旧公寓里悄然离世要体面得多。
但对于我们这群老玩家来说，那个曾经用《星际争霸》教会我们什么是微操，用《魔兽世界》教会我们什么是战友，用《暗黑破坏神》教会我们什么是刷刷刷的快乐的暴雪……
它，可能真的已经死了。
死在了它决定嫁入豪门的那一天。
死在了它问出“你们没有手机吗”的那一刻。
死在了它把一个个承载着我们青春的英雄，做成Excel表格里冷冰冰的付费数据的时候……
所有的游戏内容，本质都是情绪生意。当一家公司不再提供“崇拜”、“热血”和“感动”，而只剩下“傲慢”、“贪婪”和“失望”时，它的神性，也就彻底消失了。
神死了，信徒们，也就该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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